革命党断饷哗变,袁世凯趁虚而入,他最大的错非称帝?
发布时间:2025-11-24 21:50 浏览:105次
声明:本文观点基于历史素材启发,并结合公开史料进行故事化论证。部分情节为基于历史的合理推演,请读者理性阅读。
1911年12月的南京城,寒风刺骨,却吹不散城内弥漫的焦躁与火药味。
临时大总统府内,刚刚以16省代表高票当选的孙中山,眉头紧锁。窗外是连绵的阴雨,一如他此刻的心情。
“逸仙先生,不能再等了!”
黄兴一拳砸在桌上,震得茶杯嗡嗡作响。
他双目赤红,布满血丝,声音因激动而沙哑:“我刚从前线回来,将士们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!浙军那边,昨天就差点闹起来,答应了今天补发欠饷,才勉强压下去。可我们的库房里,连一块现大洋都拿不出来了!再这样下去,不用等北洋军打过来,我们自己就要先从内部溃散了!”
在座的革命党高层个个面色凝重,一言不发。
黄兴的话,像一把尖刀,精准地刺中了他们最脆弱的痛处:钱。
“革命”二字,远观时是何等壮丽辉煌,充满了理想主义的光环。
可一旦身处其中,才发现它是由无数琐碎、尴尬甚至丑陋的细节构成的。
武昌城头一声枪响,南方各省纷纷响应,无数打着“光复”旗号的“民军”如潮水般涌向南京。
这些人成分复杂,说是军队,不如说是一个大杂烩。
有满怀理想的陆军中小学师生,他们是革命的中坚力量;但更多的,是各地临时召集的地主民团、会党武装,甚至是啸聚山林的江湖帮派。
对于占当时中国人口八成以上的文盲来说,“革命道理”四个字远不如“赏金”二字来得实在。
革命党人当初招兵买马,靠的就是口头承诺的赏金激励。如今,人是召集来了,枪也发下去了,可说好的钱却迟迟不见踪影。
《英国蓝皮书》里,英国驻南京领事伟晋颂(F.E. Wilkinson)向伦敦发回的电报,冷静地记录了这危险的一幕:“南京的情况相当平静,但缺乏现银发放军饷,使官员们颇感忧虑……到处都有成群结队的骚动的士兵,叫嚷发放欠饷。”
黄兴自己的文集《黄兴集》里,更是留下了部下军官赤裸裸的威胁:“军队乏饷即溃,到那时只好自由行动,莫怪对不住地方云云。”
“自由行动”四个字,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后背发凉。这群手里有枪的骄兵悍将,一旦“自由行动”,就是兵匪一家,南京城将瞬间沦为人间地狱。
古人云,“兵者,凶器也”。这把双刃剑,用得好,可以开天辟地;用不好,第一个砍伤的就是握剑之人。
孙中山长叹一声,缓缓开口,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:“克强,你的意思我明白。诸位,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,不只是内部的哗变风险。北方的袁世凯,虽然嘴上说着议和,但谁能保证他不会突然从哪个外国渠道拿到一笔巨款?一旦北洋军军饷充足,士气大振,我们拿什么去抵挡?”
这番话让会议室的气氛更加压抑。
革命党人冒着砍头的风险,抛家舍业,为的究竟是什么?说到底,核心目标就是“驱逐鞑虏,恢复中华”,推翻那个腐朽的清政府,让汉人重新执掌自己的江山。
一个念头,在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来,只是谁也不愿第一个说出口。
最终,还是孙中山打破了沉默,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看来,我们必须做出让步了。只要能让清帝退位,这个首要目标能够达成,其他的……都可以谈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掂量接下来这句话的分量:“包括,临时大总统的位置。我们可以接受袁世凯。”
此言一出,满座皆惊,但短暂的震惊过后,却是一种无奈的默认。
是啊,袁世凯,他说到底也是汉人。
让他来当这个大总统,虽然不完美,但总比清廷继续存在要好。
这似乎是当下唯一能尽快消弭内外风险,避免国家分崩离析的办法了。
当时,从南到北,各大报纸的主流呼声也惊人地一致:南北双方各退一步,尽快妥协,恢复秩序。
否则,天下大乱,外国势力必将趁虚而入,边疆省份分裂在即,后果不堪设想。
而收拾这个烂摊子的最佳人选,舆论也几乎众口一词地指向了那个正在彰德府“养病”的河南人——袁世凯。
“非袁不可!”报纸上醒目的标题,代表了当时知识界的普遍看法。
为什么非他不可?因为他是汉人,当了三十年官,手握最精锐的北洋新军,有能力,有经验,有手腕。
与此同时,远在河南老家的袁世凯,也在自己的书房里,对着一副棋盘苦苦思索。
棋盘上,黑白两子绞杀正酣,像极了当下的时局。
有人骂他,身为大清内阁总理大臣,食君之禄,却不思忠君之事,反而与南方的“乱党”眉来眼去,暗中盘算着如何逼宫,实在是不忠不厚。
袁世凯听到这些风言风语,只是冷笑一声。
“忠诚?厚道?”他捻起一枚白子,重重落在棋盘上,心中暗道,“我为大清尽忠三十年,换来了什么?”
他的思绪回到了1909年。那年他刚满五十,正值壮年,突然一纸谕旨,将他所有公职一撸到底,像撵一条狗一样,赶回了河南老家。
理由是“足疾”,明眼人都知道,这不过是个借口。
真正的原因,是慈禧和光绪死了,新上台的摄政王载沣看他不顺眼。
载沣是光绪的亲弟弟,据说光绪临死前留下遗言,说自己是被袁世凯害死的,要载沣为他报仇。
袁世凯自认并无过错,不过是新君上任,容不下他这个汉人权臣罢了。这种无情的抛弃,对一个人的忠诚度打击是毁灭性的。
“你对我无情,休怪我对你无义。”袁世凯喃喃自语。这便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。
更何况,他现在的处境,与南方的革命党人何其相似?
“大人,”门外传来心腹幕僚阮忠枢的声音,“军营那边传来消息,最近……开始出现逃兵了。”
袁世凯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。
他也缺钱。
武昌起义后,他被清廷重新启用,节制北洋陆海军。
可清廷的国库早就空了,根本拨不出足额的军饷。
北洋新军是他一手打造的,他深知这支军队的命脉在哪里。
没有钱,军心就会动摇。逃兵的出现,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。
从袁世凯的视角看,这个时局拖得越久,对他越不利。
南方的革命党,保不齐哪天就从哪个列强手里拉到一笔贷款,到时候军力大增,他袁世凯可能就是战败枭首、满门抄斩的下场。
所以,他也迫切需要一个方案,尽快结束这场豪赌。
至于利用时局,谋求总统大位的野心,他当然有。
他身边围绕着徐世昌、杨度、阮忠枢这些顶尖的智囊,这种“小心思”,根本无需言明。
换了任何一个人处在袁世凯的位置,出于最基本的趋利避害和自私考量,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:劝清帝退位,自己取而代之。
而紫禁城里的隆裕太后和摄政王载沣,也并非愚不可及。
武昌起义后,关内十八省,竟有十四个宣布独立。
这些省份截留了所有本该上缴中央的税收、人力、物力。
清政府的财政彻底崩溃,国库里连给官员发薪水的钱都没有了。
隆裕太后抱着年幼的溥仪,每日以泪洗面。她看不到任何挽救时局的希望。
在这种情况下,退位,成了一个理性的选择。这并非被谁哄骗,而是对利弊进行冷静分析后的结果。
在清廷看来,与其把江山拱手让给那些要“驱逐鞑虏”的革命党,不如交给袁世凯。至少,袁世凯是旧臣,他上台,还能在退位优待条件里,为满清皇室争取到最大的体面和保护。
于是,历史舞台上奇特的一幕上演了...
革命党、袁世凯、清廷,三方在各自的利益算盘驱动下,竟然诡异地达成了一致。
而当时的“国际社会”,那些在中国拥有巨大既得利益的列强们,则扮演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他们冷眼旁观,一致拒绝承认在南京成立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。
为什么?难道他们不欣赏“先进的意识形态”吗?
不,列强们是极其现实的。他们在乎的不是你的主义是否先进,而是你是否是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,能否维持一个稳定的中国市场,能否保障他们在华的条约利益。
在他们看来,孙中山和他的革命党,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。
不被承认的后果是致命的。当时中国财政的命脉——海关关税和盐税,因为历史上的不平等条约,都控制在列强手里。他们每年会先从中扣除战争赔款和外债,剩下的“关余”、“盐余”,才会交给中国政府。
这笔钱,是当时任何一个中国政府都赖以为生的重要收入。
列强不承认南京临时政府,就意味着这笔钱一分也到不了革命党手里。想找列强借钱?更是痴人说梦。
财政的枯竭,军队的哗变风险,列强的冷遇,像三座大山,压得南京临时政府喘不过气来。
最终,南北议和达成。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,袁世凯在北京就任。
历史的车轮,就这样在各方势力的角力与妥协中,被推向了一个新的方向。
袁世凯的崛起之路,充满了血腥与权谋,他并非一个只会玩弄政治手腕的官僚。他的发迹,是从朝鲜的死人堆里杀出来的。
青年时代的袁世凯,志在科举,想做个文臣。奈何天分有限,屡试不第。二十岁那年,他心灰意冷,愤然说道:“大丈夫当效命疆场,安内攘外,乌能龌龊久困笔砚间,自误光阴?!”
他家祖上世代在清军为官,军中人脉深厚。经家人介绍,他投奔了驻山东的淮军将领吴长庆,开始了戎马生涯。
不久,朝鲜发生内乱,袁世凯随军入朝。这片异国的土地,成了他建功立业的舞台。
1882年,朝鲜爆发“壬午兵变”。简单说,就是退位的太上皇大院君,和当权的儿媳妇闵妃(高宗王妃)爆发了激烈的政治冲突。大院君发动政变,软禁了国王高宗,试图夺回权力。闵妃仓皇出逃,派人向宗主国大清求援。
袁世KAT随军进入汉城,在处理乱局时,展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狠辣与果决。他眼明手快,当机立断,亲率部队逮捕了大院君,并将其押送至中国,同时处决了一批作乱的兵变头目,迅速稳定了朝鲜的局势。此事让他得到了清廷的褒赏,也让他在朝鲜站稳了脚跟。
两年后,1884年,朝鲜又爆发了“甲申政变”。这次的主角,是受日本扶持的“开化党”党魁金玉均。此人是日本在朝鲜培养的代理人,企图通过武装政变,建立一个亲日的朝鲜政府。
金玉均在日本公使的帮助下,劫持了国王高宗,杀害了多名亲清大臣。一时间,汉城王宫内血流成河。
危急时刻,年仅25岁的袁世凯,再次展现了他超凡的胆识和行动力。他没有等待国内的命令,而是当机立断,亲率两千清军,直扑王宫。
“袁大人,宫里不仅有开化党的叛军,还有日本兵!”部将焦急地劝阻。
袁世凯双目一瞪,厉声喝道:“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!此时若有半点迟疑,朝鲜国祚将倾,我大清国门亦危!传我将令,凡持械抵抗者,格杀勿论!”
他身先士卒,带兵杀入王宫,与数倍于己的叛军和日军展开激战。袁世凯指挥若定,清军作战勇猛,很快就击溃了“开化党”的武装,救出了高宗。日本公使馆也在乱战中被焚毁,日军狼狈逃窜。
袁世凯凭一己之力,粉碎了日本妄图控制朝鲜的阴谋。此事让他名声大噪,但也让他从此被日本人视为眼中钉,肉中刺。
这两次在朝鲜的铁血经历,奠定了他“实力派军界强人”的地位。他不是靠夸夸其谈,而是靠真刀真枪,杀人平乱,一步步从基层爬上来的。
那么,大清当年为何要如此深度地干涉朝鲜内政?甚至不惜与日本兵戎相见?
这背后,是冷酷的地缘政治逻辑。朝鲜半岛,是大清帝国在东北方向的国防缓冲区。一旦朝鲜被日本或沙俄这样的强敌控制,大清的京畿门户将洞开,国防形势将岌岌可危。
此外,当时的大清国民,在朝鲜享有超国民待遇。根据《中朝商民水陆贸易章程》,大清在朝鲜拥有租界和治外法权,清国人在朝鲜犯了法,朝鲜官府无权审判,必须交由大清的领事来管。
保护宗主国的特殊利益和维护国防安全,是大清控制朝鲜的核心动机。
然而,日本也是这么想的。
日本是一个资源贫乏的岛国,明治维新后国力日增,扩张的欲望也日益膨胀。朝鲜,是它踏上大陆的第一块跳板。控制了朝鲜,不仅可以获得梦寐以求的煤炭、铁矿等工业资源,更能以此为基地,对抗北方的沙俄,觊觎广袤的中国东北。
所以,中日两国在朝鲜问题上的冲突,是结构性的,不可调和的。袁世凯在朝鲜的出色表现,只是将这场必然到来的冲突,暂时推后了而已。
甲午战争的惨败,证明了旧式军队在近代化强敌面前的不堪一击。战后,清廷痛定思痛,任命在朝鲜战场上表现出色的袁世凯,在天津小站编练“新建陆军”,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“北洋新军”。
这支军队,究竟“新”在哪里?
首先是制度新。袁世凯完全摒弃了八旗、绿营的旧制,全面学习德国和日本的西式兵制。他将部队细分为步兵、炮兵、骑兵、工兵、辎重兵等专业兵种,强调协同作战。他还创造性地设立了后备役制度,除了现役的“常备兵”,还设有“后备兵”和“续备兵”,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三级动员体系。这在以前的清军中是不可想象的,以前打仗,兵员死光了就临时去抓壮丁,毫无战斗力可言。
其次是装备新,训练新。新军的武器装备,统一从德国、奥地利等国采购,配备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毛瑟步枪和克虏伯大炮,彻底告别了旧军队“万国造”的混乱局面。训练上,袁世凯更是引入了一整套“标准化流程管理”。多久练一次打靶,每人打多少发子弹,多长时间内必须达到什么标准,都有明确规定,并与奖惩挂钩。这种如同工厂流水线般的训练模式,确保了士兵的战斗素养。
最关键的一点,是管理上的革新,尤其是军饷发放。旧清军腐败透顶,军官层层克扣军饷是常态,士兵拿到手的钱寥寥无几,毫无斗志。袁世凯在北洋新军中推行“主将发饷,营官不碰钱”的制度。由他本人或高级将领亲自将足额的工资发到每个士兵手中,中下级军官无权染指。
这一招看似简单,却极其高明。它最大限度地杜绝了贪腐,保证了基层士兵的利益。士兵能拿到足额的饷银,自然愿意为发钱的主将卖命,部队的忠诚度和战斗意志也因此大大提高。
再加上设立宪兵队整肃军纪,北洋新军的面貌焕然一新,很快就成为大清帝国唯一一支拿得出手的现代化军事力量。而这支军队,也成了袁世凯日后最重要的政治资本。
然而,就在袁世凯事业蒸蒸日上之时,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,差点将他彻底吞噬。
1898年,戊戌变法进入高潮。光绪皇帝试图依靠康有为、梁启超等维新派,推行新政,从慈禧太后手中夺回实权。
这年9月的一个深夜,袁世凯在天津的驻地,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——维新派干将,谭嗣同。
“袁公,国家危在旦夕,非铁血手段不能挽救!”谭嗣同见面便开门见山,神情激动。
袁世凯心中一凛,不动声色地请他坐下,亲自沏茶,缓缓问道:“复生(谭嗣同的字),深夜造访,所为何事?但说无妨。”
谭嗣同压低声音,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计划:“我等欲请袁公发兵,先杀荣禄,然后包围颐和园,捕杀西后(慈禧),以救皇上,保新政!”
袁世凯端着茶杯的手,在空中停滞了一瞬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书生意气、慷慨激昂的年轻人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疯子。
袁世凯是官场的老油条,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个计划的荒谬和天真。他耐着性子,提出了一系列实际操作层面的问题。
“复生,我要带兵进京,没有皇上的朱谕(军队通行证),形同谋逆。此事如何解决?”
谭嗣同拍着胸脯保证:“袁公放心,你先进宫面圣,只要你答应,我自有办法让皇上给你朱谕。就算皇上不给,我也有办法帮你弄到!”
这个回答,让袁世凯彻底断了念想。“有办法弄到”,这话说得轻巧,简直是儿戏!伪造圣旨吗?
袁世凯的脑子在飞速旋转。他非常清楚,退一万步讲,就算这个天方夜谭般的计划侥幸成功,他袁世凯也绝不会有好下场。
中国是一个以“孝道”立国的社会。慈禧是光绪的亲姨妈,也是名义上的养母。光绪帝绝对不愿意,也不敢背负“弑母”的千古骂名。为了撇清关系,事成之后,他必然会把谭嗣同、康有为,连同自己这个执行者,全部逮捕下狱,当成替罪羊杀掉。
所以,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参加这个所谓的“围园杀后”计划,都是一条十死无生的绝路。
送走谭嗣同后,袁世凯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。
天亮时,他做出了决定。他立刻动身,找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,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荣禄。
在荣禄的密室里,袁世凯将谭嗣同的计划和盘托出。荣禄大惊失色,立刻进宫,将此事转告给了慈禧太后。
一场血腥的镇压随之而来。慈禧太后发动政变,软禁了光绪皇帝,逮捕维新派人士,谭嗣同等“戊戌六君子”在北京菜市口被杀。
多年后,袁世凯在自己的《戊戌日记》里,白纸黑字地承认了告密一事。他没有丝毫的愧疚,在他看来,他只是做了一个官僚在险恶的政治斗争中,为了自保而必须做出的选择。
谭嗣同临刑前,高呼“有心杀贼,无力回天,死得其所,快哉快哉!”,他至死都以为袁世凯会发兵相救。他终究是看错了人。他把一个精于算计的旧式官僚,当成了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革命盟友。
所托非人,一语成谶。
靠着这次“护驾有功”,袁世凯的地位更加巩固。然而,十年之后,风水轮流转。1908年,慈禧和光绪在两天内相继去世,年仅3岁的溥仪登基,其父载沣成为摄政王。
载沣掌权后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拿袁世凯开刀。
他将袁世凯召至京城,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宣布解除他的一切职务,勒令他“回籍养疴”。
载沣的理由很简单,也很直接:一朝天子一朝臣。袁世凯不是他的人,而且手握重兵,还是个汉人。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酣睡?
在满清统治者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”的猜忌链条下,收回汉人的兵权,交到满清皇室自己人手里,是载沣稳固权力的必然选择。
被赶回河南老家的袁世凯,表面上每日垂钓读书,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,内心却充满了怨恨和不甘。他像一头蛰伏的猛虎,等待着复出的时机。
这个时机,在三年后到来了。
辛亥革命的炮火,不仅轰塌了清王朝的统治,也把袁世凯重新推上了历史舞台的中央。
然而,当上大总统的袁世凯很快发现,这个位子并不好坐。他面临的最大难题,和当初的革命党人一样,还是一个“钱”字。
辛亥革命期间,各省纷纷宣布独立,顺理成章地截留了本该上缴给中央的税款。这个举动,在当时有力地打击了清政府。
可问题是,清政府倒台了,中华民国成立了,地方督军们却发现,把钱留在自己手里,是真香啊!
人性就是如此,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
袁世凯的北洋政府成立后,他三令五申,要求各省将税款押解到北京。可地方实力派们阳奉阴违,要么哭穷,要么就象征性地上缴一点点,聊胜于无。
1914年,袁世凯召集各省民政长官来京开会,当面“催债”。
“诸位,”袁世凯坐在总统府的会议室里,面色铁青,将一本账簿摔在桌上,“民国三年了!中央政府每年的财政收入,还不如前清的一个富庶省份!田赋乃国家之根本,如今却尽被地方截留。中央无钱,何以建国?何以强兵?何以施政?这个国家,还要不要了?”
台下的各省大员们一个个眼观鼻,鼻观心,沉默不语。
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:钱到了北京,就是袁世凯的钱;钱留在省里,就是我自己的钱。我用这笔钱可以扩充军队,可以搞建设,可以中饱私囊,凭什么要交给你?
财政如此,军权更是如此。袁世凯很快发现,除了自己的北洋嫡系,他对全国的军队根本无法有效控制。
清廷的倒台,带来的不仅仅是政权的更迭,更是中央权威的彻底涣散。
“政不出都门”,成了袁世凯执政三年多最真实的写照。他想办的很多大事,比如整顿财政、编练新军、兴办实业,都因为地方的抵制和中央的无能而寸步难行。
时间一长,袁世凯身边的人开始向他灌输一种思想。
“大总统,”长子袁克定从日本留学归来,思想活跃,在他耳边低语,“共和体制,不合中国国情。国人愚昧,只知有皇帝,不知有总统。你看现在,地方各自为政,国家四分五裂,皆因中央无权。长此以往,国将不国啊!”
另一位重要谋士杨度,更是从理论上进行阐述:“中国欲强,非君主立宪不可。唯有强化中央集权,将地方的财权、军权、行政权统统收归中央,才能真正有效施政,才能集中力量办大事。否则,这个共和政府,永远只是一个空架子!”
这些话,深深地触动了袁世凯。
他称帝的野心,固然有个人权力欲望的因素,但从问题的本质上看,这确实是一场收权与反收权的斗争。袁世凯想通过称帝,重建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权威;而地方实力派们反对他称帝,本质上就是一场“反削藩”的斗争,是为了保住自己“土皇帝”的地位。
当然,在1915年那个时候,已经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鼓吹“君主专制”。于是,袁世凯和他的智囊们,打出了一面“君主立宪制”的旗号。
但这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。以袁世凯的实权地位和政治手腕,一旦他黄袍加身,所谓的“君主立宪”只会是纸面上的东西,他必然会成为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实权皇帝。
为了给称帝制造舆论,袁克定甚至伪造了一份《顺天时报》,上面刊登了大量“拥护帝制”的文章,来哄骗自己的父亲。
在种种精心策划之下,由杨度等人组织的“筹安会”粉墨登场,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“国民请愿”活动,请求袁世凯顺应“民意”,登基称帝。
各省的“国民代表”们,在地方督军的“指导”下,纷纷上书,全票“推戴”袁世凯为中华帝国皇帝。
1915年12月11日,参政院(时代替立法院的机构)收到了来自全国的“推戴书”,随即举行会议,以“全票通过”的表决结果,正式决定拥戴袁世凯为皇帝。
第二天,一份由参政院代国民大会拟就的“推戴书”,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袁世凯的办公桌上。
袁世凯拿起这份沉甸甸的文件,上面的每一个字,似乎都在闪耀着权力的光芒。他苦心经营的一切,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。他环视着房间里站着的北洋心腹大将们——段祺瑞、冯国璋、王士珍……他期待着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喜悦和祝贺。
他缓缓抬起头,脸上习惯性地挂上一丝矜持而威严的微笑,准备接受众人的拥戴。然而,预想中的欢呼和道贺并未出现。房间里,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。
段祺瑞面沉似水,眼神像淬了冰;冯国璋则死死盯着地面,仿佛要在那光洁的地板上看出一个洞来。
整个空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喜庆的气氛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袁世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,他手中的那份“推戴书”,瞬间变得重如千钧。
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,瞬间传遍全身。
他张了张嘴,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沉默,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他看到段祺瑞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,那是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愤怒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祥预感,如同乌云般笼罩了他的心头……
段祺瑞终于抬起了头,他的目光与袁世凯在空中相撞,没有丝毫的退让。
“大总统,”段祺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芝泉(段祺瑞的字)追随大总统多年,为的是建立共和,不是为了再造一个新的皇朝。”
冯国璋也抬起头,附和道:“是啊,大总统。我们当初逼清帝退位,打的就是共和的旗号。如今您若称帝,我们这些人,置身家性命于何地?置天下悠悠之口于何地?”
袁世凯的心,一沉到底。
他最担心的事,还是发生了。他可以不在乎南方那些革命党,可以无视那些手无寸铁的知识分子,但他不能不在乎眼前这几个跟着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北洋嫡系。这是他的左膀右臂,是他权力的根基。
“你们……”袁世凯的声音有些干涩,“你们也认为,共和比帝制好?”
段祺瑞冷笑一声:“好与不好,我一个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。我只知道,在总统共和制之下,大总统您百年之后,我们这些人,或许还有机会更进一步。可一旦您当了皇帝,这天下就成了你们袁家的了,下一个皇帝就是您的儿子。我们这些人,就永无出头之日,只能世世代代做你们家的奴才!大总统,这个道理,您不会不懂吧?”
这番话,如同一把尖刀,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,露出了赤裸裸的利益内核。
所谓的“历史倒退”、“违背共和”,都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。最核心的问题,是权力的分配。
在共和体制下,总统的宝座是流动的,段祺瑞、冯国璋这些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,都有机会通过实力和手腕去争一夺。而一旦变成世袭的帝制,他们的上升通道就被彻底堵死了。他们将永远只是臣子,而袁世凯的子孙将永远是君主。
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。
袁世凯颓然坐倒在椅子上,他终于明白,自己最大的失算,不是低估了天下人的反对,而是高估了自己在这群骄兵悍将心中的权威。他以为他们是忠于他个人的,却忘了,他们首先忠于的是自己的利益。
然而,开弓没有回头箭。称帝的舆论已经造势到了顶点,无数的资源已经投入进去,此刻让他停下来,无异于自打耳光,威信将彻底扫地。
他挥了挥手,疲惫地说道:“你们先下去吧,让我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段祺瑞和冯国璋对视一眼,默默地退了出去。他们知道,该说的话已经说了,剩下的,就看袁世凯自己的选择了。
最终,袁世凯还是选择了走上那条不归路。他拒绝了参政院的第一次“推戴”,象征性地“谦让”了一下,然后“勉为其难”地接受了第二次“推戴”。
1915年12月12日,袁世凯宣布接受帝位,改国号为“中华帝国”,定1916年为“洪宪元年”。
消息传出,天下哗然。
远在云南的蔡锷,联合唐继尧等人,率先通电反对帝制,组织“护国军”,向四川进军,拉开了护国战争的序幕。随后,贵州、广西、广东、浙江等省份纷纷响应,宣布独立。
袁世凯当初赖以逼迫清廷退位的“各省独立”一幕,如今原封不动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,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讽刺。
更让他心寒的是,他派去镇压护国军的北洋部队,出工不出力,战事毫无进展。段祺瑞称病不出,冯国璋在南京态度暧昧,暗中与护国军勾结。
他最信赖的北洋系,从内部开始瓦解了。
就在袁世凯为称帝一事焦头烂额之时,日本人的幽灵,再次缠上了他。
其实早在称帝之前,1915年初,袁世凯就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外交危机,那就是日本提出的“二十一条”。
一战爆发后,日本作为协约国的一员,出兵占领了德国在山东的殖民地——青岛。但日本人并不满足于此。他们担心一战结束后,在列强重新瓜分势力范围的谈判桌上,青岛会被分给英法等西方国家。
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,在一个深夜秘密求见袁世凯,递上了一份让他怒火中烧的文件。
“袁大总统,”日置益的语气彬彬有礼,但眼神里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傲慢,“此乃敝国政府之诚意,旨在巩固中日两国‘亲善’关系,共保东亚和平。还请大总统审阅。”
袁世凯接过文件,只看了几眼,便气得浑身发抖。
这份被称为“二十一条”的文件,内容极其狂妄。
首先是山东问题。日本要求中国政府承认其“继承”德国在山东的一切权益。用日本人的歪理说就是:反正青岛这块肥肉你们中国保不住,与其将来被分给西方人,不如现在就用条约的形式,送给我日本。
其次是东北问题。日本在日俄战争后获得的旅顺、大连租借权和南满铁路经营权,都将在几年内到期。日本人不甘心就此退出,要求将这些权益的期限,延长至九十九年。
这还不是全部。在文件的第五部分,日本人甚至提出了“希望”——要求中国政府聘用日本人担任政治、财政、军事顾问;要求中国的警政与日本“合办”;要求中国军队所需武器的半数以上,必须向日本购买;要求将长江流域的汉冶萍煤铁公司改为“中日合办”……
这已经不是条约,而是赤裸裸的亡国条款。日本人的野心昭然若揭:他们想把整个中国,变成自己的保护国。
日置益走后,袁世凯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。
“欺人太甚!欺人太甚!”他咆哮着,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。
他立刻召集段祺瑞、冯国璋等心腹重臣,关起门来开会。
“日本人已经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!”袁世凯双眼通红,拍着桌子吼道,“芝泉,我问你,以我国现有之军力,若与日本开战,有几成胜算?”
段祺瑞沉默了许久,缓缓地站起身,沉重地吐出几个字:“大总统,恕我直言。若开战,我国陆军……最多只能坚持三天。”
“三天?”袁世凯如遭雷击,瘫坐在椅子上,仰天长叹。
这就是弱国的悲哀。没有实力,就没有尊严。愤怒和热血,在冰冷的现实面前,一文不值。
硬打,是死路一条。最后,袁世凯还是想到了老祖宗传下来的那招——“以夷制夷”。
他一面命令外交总长陆征祥与日本人展开马拉松式的谈判,一个字一个字地抠,一个条款一个条款地磨,尽力拖延时间;另一面,他叫人秘密将“二十一条”的内容,尤其是危害最大的第五部分,透露给了英美等国。
消息一出,国际舆论哗然。美国政府果然向日本提出交涉,英国也表示了不满。他们不希望看到日本在中国一家独大,破坏了列强在华的利益均势。
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下,日本人最终做出了一些让步,删除了危害最大的第五号条款。
1915年5月9日,袁世凯政府被迫接受了修改后的“二十一条”,史称“五九国耻”。
签字的那天,袁世凯通令全国,将此日定为国耻纪念日。他自己也在日记中写道:“五月九日为不忘国耻之日,请交史馆,将来编入教科书,使后世永远纪念此日。”
“二十一条”的签订,让袁世凯的声望受到了沉重打击,也为他后来的称帝失败埋下了伏笔。很多人骂他是卖国贼,却不知道他在那场实力完全不对等的博弈中,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。
护国战争的烽火,越烧越旺。袁世凯众叛亲离,内外交困,健康状况也急转直下。
1916年3月22日,在做了83天皇帝梦之后,袁世凯被迫宣布取消帝制,恢复“中华民国”国号。
但他失去的,已经永远无法挽回了。
他最看重的北洋系,因为帝制风波而彻底分裂。段祺瑞、冯国璋等人虽然逼迫他取消了帝制,但裂痕已经产生,再也无法弥合。
地方实力派们则通过这场“反袁护国”的战争,进一步巩固和扩大了自己的地盘和军队,中央政府的权威更加荡然无存。
袁世凯死后,中国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军阀混战时代。
那些曾经高喊“反对帝制”的军阀们,没有一个真正想让国家统一。因为国家一旦统一了,他们这些“土皇帝”的地位也就不保了。他们宁愿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,也不愿看到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出现在自己头顶。
北洋政府,从袁世凯死后,就成了一个徒有其名的空壳。由于地方截留税款,中央财政只能依靠烟酒税、印花税等零星税种,以及不断向外国借债度日。政令不出北京,政府无钱办事,无力施政,成了一个彻底瘫痪的“无能政府”。
1916年6月6日,袁世凯在举国上下的唾骂声中,因尿毒症不治身亡,时年57岁。
据说,他在临死前,反复念叨着一句话:“他害了我……”
这个“他”,有人说是蛊惑他称帝的儿子袁克定,也有人说是为他炮制君宪理论的杨度。但或许,真正害了他的,是他自己那永不满足的权欲,和他对时代潮流的严重误判。
如何客观地评价袁世凯?
我们不应该从“人品”或者“口号”出发。评价一个政治人物,唯一的标准,应该是他的“政治业绩”。
他为这个国家和民族,实际带来了什么?
以这个标准来看,袁世凯当政的四年,国家财政崩溃,经济民生凋敝,政治体制一塌糊涂。他死后,更是直接导致了长达十余年的军阀混战,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。
他是一个复杂的人物。他有能力,有手腕,在编练新军、推动中国早期工业化方面,有过不可磨灭的功绩。在处理“二十一条”等外交危机时,也展现了一个旧式官僚在困境中竭力周旋的技巧。
但他终究是一个旧时代的人物。他的思想底色,依然是帝王将相、权力谋略那一套。他可以利用“共和”,但从不真正信仰“共和”。当他发现共和体制无法满足他集权的需要时,他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复辟帝制这条死路。
从一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,到一个在朝鲜杀伐决断的悍将,再到权倾天下的民国大总统,最后沦为黄袍加身的窃国大盗。袁世凯的一生,跌宕起伏,充满了争议。
他是一个乱世枭雄,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建国者。他亲手埋葬了清王朝,却也为后来的军阀混战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。他的政治生涯,最终以一个彻底的失败者形象,定格在了历史之中。
上一篇:代抢费比票贵 谁在中间赚差价